【 IF 谈 】| 叶子 X 孟宴臣 | 第十六章
叶子已经两个星期没接案子。
这是个手停口停的行当，所以孟老案一完，她赶紧开始见客。
客人也包括那些不是来谈案子的。
比如贾娜。
她问：“什么时候申请加入调查局？”
“呃……”
“申请了就跟我说，我去跟审查委员聊。”
“哦……”
“别告诉我，你不感兴趣。”
“不，我的意思是，我很感兴趣。但我不够资格，因为我没有大学学位。”
大专学位是不够格的，因为申请人很多甚至是硕士博士。
“赶紧去修课。还有，提高体能。”
“我是亚洲人，”调查局里的少数民族人数少，亚裔人更少。“还是女性。”女性的比例也很低。
“叶子，你很有天赋，不要浪费，也别再找借口。 他们不想让你上桌，就自己带个小板凳来。匡蒂科（调查局总部所在地）见。”
然后，付女士出乎意料地要和叶子见面，还亲自打电话来问，什么时候方便。
叶子已经熬了几个通宵，早上刚交完货，很困，但想还是先把这事解决了，于是问：“您什么时候方便？”
十点，付女士已经坐在叶子办公室附近一家高档咖啡馆里，像一帧老钱时尚杂志里的插图。
仍穿着卫衣牛仔裤的叶子在她对面坐下：“您好。您找我有事？”
付女士一脸和蔼：“我一直没有机会谢谢你，那时救了我一命。还有，谢谢你对老孟的照顾。”
“份内的事情。”叶子摊摊手。
付女士把一个信封推向她：“这是我的一点心意。”
是两张《汉密尔顿》的门票，《汉密尔顿》的原班演员封咪多年后为慈善活动的重聚一晚的表演。
面值是500一张，但在黑市，后面至少再加两个零。
叶子说：“谢谢您，但这太贵重了，我不能接受。”还是多解释一下吧：“我很快就要加入当地的警队。公务员不能接受价值超过 25 美元的礼品。”
付女士尴尬地停顿了一下：“我让你为难了，我。。。”再停顿一下，像是等叶子接话。
“您是最近有什么困难吗？”
“我有一个不情之情。”
“您说。”
付女士深吸一口气：“我想请你，给宴臣一个机会。”
不等叶子回答，她继续说：“我不是为他那时的所作所为辩解，他的确做了不应该的事。但我了解我的孩子，他喜欢你，尽管他一直在挣扎。这些年，他过得很辛苦，但他心里一直有你。你如果叫他滚蛋，我完全理解。但如果你们之间还有一点可能，作为他的妈妈，我想帮他争取一下。”
“呃……”
“对不起，我让你为难了。就请你忘掉我刚才说的话，也不要告诉宴臣，我们见过面，他会尴尬的。”
叶子说好。
叶子还没想清楚付女士的事，又有人来。
一个陌生的男人去事务所找她：“如果您方便的话，董先生想和您见一面。”
“董先生？”
“董成民先生。”
又是一家高档餐厅。
在角落里，董成民彬彬有礼，和蔼可亲，俨然一个来和年轻人谈心的前辈：“人质谈判员需要强大的精神内核，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笃定和沉静，说是信仰也不为过。 你这么年轻就已经做到了，很难得，如果在商界，肯定会成为行业翘楚。当然，你志不在此。我很欣赏你的格局和人品。你对孟家不计前嫌，救了他们两次，这是大恩大德。但他们在做了这么多错事之后，有悔改吗？有弥补吗？没有，仍然逍遥法外，只有李小明在监狱里独自受罚。只有你为他讲了几句话。我也觉得这很不公平。”
“呃。。。”
“所以，我有个项目，很希望有你的参与。国坤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集团文化必须从上整肃。”
啊，他想要孟宴臣给她的U盘的拷贝，那份被小林称为双刃剑的名单。
所以，付女士亲自来看她。她知道，董成民会为了同样的东西而来。她需要说服叶子站在孟家这边。
自问，她不认为付女士的条件有多吸引，但内心还是突然空了。
好像刚收到一盒礼物，还没决定要不要打开它，就有人把盒子踢飞。
后来，孟宴臣问她什么时候有空，她没回。
事务所附近的一家小餐馆。
叶子要把钱塞进小费罐里，但罐口被店主死死挡住。
“我不要你的钱！”
“你是意大利人，推来推去是中国风俗，你这样很奇怪的。”
“我们是一家人！ 你希望别人说，我连家人都喂不饱吗？”
一个怀里抱着宝宝的少妇走进来，瞥了一眼他们每次都上演的戏码：“嗨，叶子。”
“嗨，玛丽亚。嗨，卡蒂！”
卡蒂宝宝把脸埋进妈妈的怀里。
玛丽亚哄着她：“叶子阿姨帮了我们很多，人很好的，可以给她抱抱吗？”
不要。
叶子说：“哦，卡蒂宝宝没准备好。知道啦。”
少妇看见了在门口的孟宴臣，偷看叶子一眼，用手肘戳老爸。
他喵了一眼，马上明白了：“叶子。”挤挤眉毛。
叶子转头看时，少妇和她老爸用眼神迅速对话。
（不错。）（体面人。）（得做点什么。）
店主老爸说：“你们进来说话，别站在门口，妨碍我做生意。”
叶子说：“不用，我很快会说完。”转向孟宴臣：“孟总，我的答案还是那样。行有行规，那样的事，我是不会做的。您请回吧。”
同一个小餐馆。
孟宴臣坐在大陈和小林的对面。
店主想吃瓜，但不会中文，只能仔细观察他们的肢体语言。
但问题是，他们三个里，只有一个在动。
孟宴臣：“我想追求叶子，希望得到你的祝福。我喜欢她很久了，但由于我自己的愚蠢和错误，我曾让她很不开心。但我会尽我所能，确保她以后的幸福。”
小林惊愕地眨眼，但转头看向大陈时，他没有任何反应。
小林问：“你早知道了？”
“嗯。”
“怎么知道的？什么时候？”
“他派过人来跟踪我们。”
“被你打了一顿的那个？但你怎么知道是他派来的？”
大陈耐心解释：“被打后，只会想逃，不大会注意谁在跟踪。”
“哦！”对呃，叶子的追车技术还是他教的，小林满眼是粉红色星星地看着大陈。
孟宴臣轻轻咳嗽一声：“我会照顾好她，和与她有关的一切。”
小林想，噢，这个“一切”包括我们。
但他从眼角看了大陈一眼，大陈还是没有反应。
他想说，不如你先跟黎叔谈，他算是叶子的半个家长。
但转念一想，黎叔每次敲他的头，好像都和孟家有关？
所以，孟宴臣才先跟他们说，因为他已经知道黎叔不会同意？
但黎叔为什么反对？毕竟第一次谈判后，孟家帮了他一个大忙。而且，第二次谈判他也愿意出手。
大陈见小林脑子已经扭成一团，一时半会解不开，就说：“我们尊重她的意愿。她喜欢，我们就喜欢。我们还有事，失陪。”
车上，小林还皱着眉头。
大陈觉得还是给他一点提示吧：“还记不记得黎叔把生意转给我们时说的话？”
“他说，永远不要接受孟家的任何投资。啊！这就是他的意思？”
大陈点头：“他让我们需要在叶子和孟宴臣之间做出选择时，永远能对孟宴臣说不。”
孟宴臣的短信：我向你保证，我不是来跟你谈那件事的。我真另外有事和你谈。我们可以见面吗，就一次。
小餐厅里。
孟宴臣看向窗外。
那天，她像春日一般明媚，露珠一样灵动，看见他后一脸娇羞。
现在，她穿着连帽衫和破烂的牛仔裤，一边抽烟一边向他走来。
她坐下来，吐一口气，做了一个请说的手势。
“嗯，我首先要感谢你，几年前救了我妈妈，最近又救了我爸爸。”
“主要是团队的努力，我只是做了份内事而已。 您客气了。”
他们之间变得安静。
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，连忙把一个信封在桌上滑给她。
叶子打开，是燕大的正式通知，让她赶快把毕业论文写好上交。
鉴于她已有丰富的工作经验，她可以用一个案例的分析代替论文。
孟宴臣仔细看她的反应：“我知道我妈妈来过，但这与那件事无关。而且，这也不值什么钱。”
如果把学位直接拿来给她，可能有点太明显。
所以，让她写一篇论文，再把学位发给她就刚刚好。
“可能对你来说，不值什么钱。”但它的后面有说不清的权力和资源。“但对我来说，有无法估计的价值。正如我跟付女士说的，我要进警队了。公务员不能接受超过25元 的礼物。所以，谢谢， 但不用了。”
“但你不是想申请去调查局吗？”
叶子看着他。
他讪讪地说：“我听说，贾娜对你评价很高，很可能希望你加入。而且我听说，调查局要求的学历是本科以上。”
叶子点了点头，他大概也知道，她只有大专学历。
“如果我申请去调查局， 我的履历上就更加不能有任何不清不楚的信息。”
孟宴臣把唇抿成一条线。是啊，他们的关系一直就是不清不楚的。
她把信封推回给他。“不好意思。”
他捏住放在大腿上书，首版的泰戈尔的《萤火虫》。估计这个也送不出去了。
他轻轻叹气：“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
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，你对我来说。。。意义重大。”
叶子摇头：“我只是你的反弹而已。”
孟宴臣：“你不是。”金丝眼镜后出现了少有的波动。
叶子放松地靠在椅背上，侧了侧头：“那时我什么都不懂。但混了这些年，我发现，驱使人的，不外是权力、金钱、和欲望。或者叫爱情吧，好听一点。”
“那天晚上，我向你告白，你却置我于死地。动机应该不是金钱，因为我们之间的最大一笔是两张音乐会门票。应该和权力也没关系，因为权力都在你这里。这样，就只剩下欲望了。如果你对我有一点点感觉，你会在警察局里，对我有点内疚，但你没有。”
“欲望不是因为我，就是因为另一个女人了。在你没看清时，眼神是温柔的，但当你看清了，你的眼神变得很冷。你想看到蝴蝶，但看到了飞蛾，所以很失望吧？”
“在画廊里你说你有遗憾的事和不能拥有的人。但以你的财富和地位，还有什么人不能拥有？是你妹妹吧。孟老先生以为我是她。肖老板也说我和她差远了。”
过去被她剖开，血淋淋地展示在面前，孟宴臣扭过头去，不忍直视。
“我没有任何审判的意思。这是你的隐私。只是很明显，我的罪，不单是向你投怀送抱，更是提醒了你，你不能拥有的。”
“叶子。。。”
“但我也不是完全没用。你在白月光那里受挫，需要重拾信心。所以，你挑了一个没那么漂亮，教育程度没那么高，没那么有钱，也没那么出彩的，但还是你喜欢的类型的，因为更容易得手。”
“在反弹关系中，我对你越靠近，你就越想念白月光。你可能想给我一点补偿，但下一秒，你又嫌弃我了。你想把我推开，但又想和我保持亲近，让我在你需要的时候安慰你。而我，只是傻傻地想和你谈恋爱。”
叶子自嘲着：“在这段关系里，我也算是物尽其用了。”
“对不起。我很残忍、粗鲁、自私。我本来可以有100 种方法来解决问题，但我选择了最糟糕的那种。”
叶子点头：“那是因为我们从来都不是平等的。从一开始，我就对你来说，就是个捞女。”
“不，你对我来说，远不止这些。我被你吸引了，但我压抑了自己的感情，我不想面对它，结果，我对你很刻薄。 但在我内心深处，我。。。”
叶子摇头：“从一开始，我们就互相误解。你是来消费的，所以你认为我需要你的钱。我是来恋爱的，所以我以为你需要我的爱。我赌你对我有感觉，赌我们可以走下去。但你其实一直都这样，在大方地买我的陪伴和仰慕。”
她耸耸肩：“这就是反弹关系里的智商税，我愿赌服输。”
他想问，最后，我发现，我爱上了你。你能相信吗？
但话都说到这里，他还怎么告诉她，这些年，他依然念念不忘？
“你对我很重要，我不能再失去你了。请告诉我，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？”
她看着他，嘴微微张开，仿佛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。
可惜现在，那些记忆越来越模糊，说过什么都不大记得了。
她只记得他给她的感觉。
羞耻、屈辱、自我厌恶、疯狂、伤痛、绝望。
甚至都不再是形容词，是刻在心上的肌肉记忆，不可能抹去或修改。
“孟总，无论你要什么，我都没有了。”
“就不能给我最后一次机会纠错吗？我保证。。。”
“孟宴臣。”她打断他。直视他，让他不再说话。这一次，他们是平等的。“孟总。你玩我一次，是你的不对。我让你玩我两次，就是我的不对了。”
这时小林进来了，左右肩上各背着一个健身包。
“孟总好。”他问叶子：“准备好了？”
孟宴臣看着叶子离开，手里还是那本《萤火虫》。
小林和叶子走着，他突然问：“那个让你颓废了很久的王八蛋是他吧？”
原来那个苦苦追着她和让她伤心的是同一个人。
“嗯。”
“那，你会再考虑他吗？”
她翻了个白眼：“他不是冲我来的，是冲U盘里的名单。大家都想要的名单。”
“大家是什么意思？” 还有谁？
“董成民。正如你所说，这是一把双刃剑。”
“哇哦。”
“这份名单重要到付女士都来看我。”
“哇哦。”
“是啊，当超级富豪纡尊降贵来找我这种小土豆时，肯定是为了某样东西。”
“那你怎么想？”
“有什么好想的？我不想去调查局了？如果我以任何方式参与其中，哪怕只是一点点，我就永远无法摆脱孟家这个漩涡。”
“哎，可怜了李小明。”
“他应该会还好，他们两家的争斗会间接保证他的安全。孟家知道，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，董成民肯定会让全世界相信，是他们干的。所以他们会暗暗照顾李小明。而董成民也会罩着他，等他出狱被遣送回中国后，再搞点事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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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心綺, 蝴蝶胸针
